Siem Reap

　　國真
　　話說雍正帝召見藍鼎元面試對答過程中，朱軾聽到皇上時而就藍鼎元條陳所論放開海禁經營南洋、台島內外進退得失等事峻切提問，不禁替他捏著一把汗，所幸藍鼎元應答縝密通達，皇上亦未系統傢俱就海禁難題再多詰問，並無不悅;待面試已畢、藍鼎元叩拜退出，雍正帝卻對朱軾大為稱道推舉之人胸藏韜略、膽識過人，“用做道府亦綽然有餘”;朱軾不覺長舒了口氣，趕緊就他所論和經歷奏稟道:陛下聖明，臣觀藍鼎元博學卓識，唯科舉屢試無緣，數年前他輔佐其族兄藍廷珍於南澳緝捕海盜即有功勞，前年又入藍提督幕府運籌平臺更有建樹，前後皆因未有科名無法任命，臣查問過，似是藍鼎元每每不覺就將其見識寫到科試卷子上，反倒嚇著考官不敢取他了!雍正帝聞言大笑道:朕觀來正是如此!你呈來他所寫條陳，每有獨特之見，朕讓他不妨再詳陳上來。他現今已是七品翰林院編修了，外派本可擢升從六品，但那都是副職或近似閑職，朕意欲使他將來能擔重任，應先令他獨當一面，就從七品知縣做起，須要給他一個“沖疲難”要缺之職!朱卿，你且與吏部看看東南邊哪幾個縣有此等要缺，奏呈上來。
　　朱軾領旨心中一塊石頭才覺落地，趕緊讓吏部找這“沖疲難”要缺———原來清代朝廷將天下各府州縣官之職缺，按照“沖、繁、疲、難”的考語分為不同等次，考語字數越多、地位就越重要;考為三字設計裝潢者(沖繁難、沖疲難、繁疲難)為“要缺”，二字者(沖繁、疲難等等)為“中缺”，一字或無字者為“簡缺”;“沖”為地當孔道者，而政務紛紜者為“繁”，賦多逋欠者為“疲”，民刁俗悍、命盜案多者為“難”。想到這一來藍鹿洲可要遠赴“沖疲難”之地歷練去了!
　　朱軾出宮回家，見藍鼎元正在大學士府邸門內等候拜謝，為他慶賀之餘，說起見皇上應答有驚無險，還是鹿洲準備縝密，鹿洲答道:大學士引見恩重，鼎元慎思，開海禁、通綏南洋，茲事體大，且當從容進言，皇上聖明並無怪罪，此乃國家之幸，今後定當為國再籌謀。朱軾說:不久就有你實地效力的良機了!又問他若論東南海疆要衝，當是何地位置重要、最需治理?鹿洲答道:在下之見，當屬閩南粵東，海陸控閩海、粵海通臺灣與南洋要道，而亟須治理者尤數粵東諸縣，本是氣候溫潤、海路通暢之地，卻每每海盜麇集、地荒民疲，皆因陸海均疏於治情趣用品理也!朱軾含笑點頭，讓鹿洲回去做好準備，可能近日要離京遠行了。
　　藍鹿洲心有所悟，回寓所即讓藍陸海幫忙打點行李預訂船票。果然不出數日，雍正帝下旨，任命藍鼎元為廣東普寧縣知縣，著即回籍省親畢迅即前往赴任。接旨後朱軾大學士對他勉勵再seo三，鹿洲拜謝，次日就出發南行赴任。
　　鹿洲和陸海水陸兼程、半個多月回到漳浦，安排好家眷生活，不日即輕車簡從前往廣東赴任，剛出發卻見查瑪郎背著行李來到，原來陸海已捎信給他，他接到信就喜滋滋地趕來了，非要隨從義父前往護衛效力不可。鹿洲和陸海商量，陸海年近五旬不宜過久離家，也好同到普辦公室出租寧，讓查瑪郎熟悉了陸海就返回老家。
　　鹿洲進廣東到普寧就任不久，百事初興，九月鄰縣大邑潮陽之縣令卒於任上，廣東省總督奏朝廷批准、任命藍鼎元兼任潮陽知縣。十月他就帶著查瑪郎等前來潮陽，卻見土地近半荒蕪，人煙不多，鹿洲說:潮陽大邑不只是地處要衝，其沃野平田、二百餘里，雖逢旱年，不至於荒了這麼多田地，看來民不安居樂耕，真成了“疲難”之地啊!查瑪郎說以前聽陸海說，這地方蟊賊很多，下海的很多……正說話間，一隻鴿子在馬車前撲哧撲哧似要跌落，鹿洲迴首看查瑪郎:可是你用彈弓打它了?這鴿子像是信鴿，打不得!查瑪郎趕緊回答:沒有啊，老爹看我空手坐在這呢。鴿子此時卻栽倒在鹿洲車上，鹿洲拿起細看，果然鴿子腿上嵌有鐵片寫著“海門戍營”，還綁著一封信札。正要細看，側面趕來一個軍士模樣的瘦子，氣喘吁吁地說:老爺那是我們兵營的信鴿，就擔心它飛不動，果然沒飛出來一里多地就掉下來了，咳，人都沒的吃了餓昏了，鴿子也餓暈了!鹿洲一看，這軍士年輕輕的卻餓得面容憔悴，鳩形鵠面，細問乃知道，這潮州、潮陽、海門、惠來、達濠五縣城守兵營，軍糧本以潮陽惠來達濠為主要來源，已斷供三個月，兵士縮食以番薯木薯等替代待糧卻無以為繼，倉廩無粒米已半個來月了……鹿洲驚嘆:堂堂海濱大縣，素號產米之區，怎有連幾百守兵都養不活之理!
　　鹿洲到任，立即召本縣主簿和一干吏員，急議徵糧之事。主簿邱日盛等人向新長官訴了許多苦難之處:潮陽縣鄉紳舉貢、文武生員不下七八百人，捐納監生一千多，加上院司道府吏員之親屬以及當地權勢土豪大棍不下幾千人，持檄催糧的公差不敢得罪他們，動輒就被綁到其莊院亂打，甚或追到衙門公堂群毆。久而久之公差有的也被收買根本不能執法，甚至起哄散堂，就這樣百事掣肘，不能有所為也……還是等候上級從鄰府的鎮平、程鄉那邊借糧運來吧。鹿洲斷然駁斥他們:不對，紳士豪強不怕依法追究嗎?權勢親屬不怕懲罰嗎?對付土豪惡棍，我自有三尺寶劍，衙役如敢散堂，就是不軌亂民，我盡可擒來懲殺!吏員說:大人您要對數千抗徵糧的人都依法懲治，怕沒有那麼多牢房來裝這麼多犯人啊!鹿洲看了看說話的是管監獄的吏員，冷笑道:天下豈有不可化之人，我自有良法來處置，不是你等所知道的。你等就等著聽我號令吧!
　　鹿洲退堂之後，親自揮毫書寫一篇數頁大幅告示，命十幾名吏員當晚堂上抄寫完畢，清晨就在縣衙門外、城門之內和全縣十三都市街張貼，並令查瑪郎等巡查是否都如令張貼完好。告示一齣，鹿洲連日夙夜升堂，舉措不斷;不出三日，果然十三都民眾踴躍納糧，日益增多，以至積米盈倉……究竟鹿洲出的佈告有何高招，夙夜升堂又有何妙舉，且看下回詳解。　　（原標題：南下“沖疲難”）